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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雪姨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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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老爺子離開陸家後,直接動身去了依萍母女家。

陸依萍已經從傅文佩那聽說了陸老爺子的決定。

而她最初的反應,卻並非是開心和興奮,而是一種從心底泛起的委屈和抗拒,有一小部分是為了她自己,但更多的,卻是為了傅文佩這些年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和冷落。

她哭著質問傅文佩,為什麽會答應爸爸的這種要求,明明這麽多年都是爸爸對不起她們,對她們不聞不問,為什麽現在爸爸還可以這麽若無其事,一臉理所當然地說來和她們一起生活?為什麽媽媽會完全順從地答應下來?

陸依萍不懂,也不答應。

直到傅文佩抱住她哭了,渾身流露出一種祈求的味道,陸依萍才明白,原來這些年來,媽媽是真的從來沒有怪過爸爸,也是發自內心地想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或者說,這一天媽媽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如此,陸依萍自然不忍讓媽媽傷懷,在陸老爺子再一次踏進她們母女的住處時,總算勉強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不過,後來她還是在和陸老爺子一次單獨的談話後,才真正對這件事釋然。

其實陸依萍也和她的母親傅文佩一樣,從來沒有真心怪過爸爸,確切地說,她對爸爸的怨,更多的是出自於爸爸對待她們母女和雪姨母子之間的不公平待遇。

好在,爸爸現在已經決定,從今往後要好好對待她們母女,陸依萍自然很快就原諒了陸老爺子。

至於福煦路那邊的王雪琴和她的孩子們,陸依萍雖然在心底,偶爾也會生出一絲絲愧疚的情緒,但更多的,卻是為終於報覆到了雪姨,以及那些從前一直高高在上的兄弟姐妹而感到隱約的快意。

陸老爺子向來雷厲風行,既然已經決定搬出福煦路,他自然不可能委屈自己一直住在依萍母女那只能堪堪遮風擋雨的木屋裏。

所以沒過幾天,他就重新買下了一處位於法租界另一頭的洋房,帶著依萍母女搬了進去。

經過這些年養尊處優的生活,陸老爺子早就習慣了被人伺候的生活,所以在搬了新家後,他幹脆又重新聘請了一位廚子和一位司機。

經過之前和王雪琴針鋒相對的那次爭吵後,如果他再看不出來那邊的幾個傭人,都是王雪琴的人,那他這輩子還真是白活了。

而因為他原本的司機老張,和福煦路的廚娘張媽是夫妻關系,陸老爺子幹脆也不再用老張,把他打發回了福煦路,讓他幹脆也和媳婦一樣,去投靠王雪琴算了,免得他看著心煩。

至於新家裏幹雜活的幫傭,在傅文佩堅持要自己收拾屋子的情況下,陸老爺子便沒有堅持再雇一個人。

傅文佩畢竟過慣了節儉的生活,就算搬了新家,身上也還穿著從舊房子裏帶來的打了不知多少補丁的舊旗袍。

同樣的,依萍也幾乎沒有兩件能拿得出手的衣服,雖然所有的裙子都還算幹凈,但也幾乎全是不知漿洗了多少遍的發白衣物。

陸老爺子見此,難免又是帶著她們母女重新去做了新衣服,買了新首飾,順便給自己也又添了些新衣物。

那邊陸老爺子和依萍母女的日子正開始得磕磕絆絆,這邊福煦路的洋房裏,陸家的幾個孩子,狀態也還是有些萎靡。

不過,因為怕自己如果整天苦著臉,會讓媽媽也跟著心情抑郁,所以這些天裏,陸如萍和陸夢萍反而變著花地哄王雪琴開心,倒讓本來就完全不在意陸老爺子的王雪琴有些哭笑不得,卻又不能把這些直接告訴這兩個孩子,只能也跟著硬挺了幾天,才慢慢表現出被幾個孩子的心意感動,終於振作起來好好生活的模樣。

如此,陸如萍和陸夢萍才總算松了一口氣——只要媽媽不再因為爸爸的事情那麽難過就好。

王雪琴見到兩個女兒不再那麽緊迫盯人,心底也難免松了口氣,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

因為家裏出了這種事,陸如萍和陸夢萍怕王雪琴整天在家胡思亂想,所以總勸著王雪琴多出去參加沙龍聚會散心。

正好王雪琴也打算找葉凜的媽媽葉夫人有些事,索性順了兩個女兒的心意,時不時出去與葉夫人和其他一些貴婦聚會。

陸家這件事,真說起來也算是家醜,不過因為陸老爺子和王雪琴都對這件事沒有露出絲毫口風,家裏對這件事知情的孩子也全都三緘其口,外面自然沒有傳出什麽讓人聽著不舒服的閑話。

王雪琴想要與葉夫人商談的事情,除了兩個孩子的婚事外,還把她在陸尓豪婚後,打算帶著幾個孩子一起搬去香港的事情,給葉夫人透了些口風,並且把國內的局勢也就著閑聊的功夫,一點點科普給了葉夫人。

說實話,對於快要嫁人的如萍,王雪琴心底十分不舍。

而且從明年開始,國內確實會因為戰爭的到來而變得動蕩不堪,如果可以,王雪琴自然希望如萍和葉凜也能一起去香港。

但葉凜是葉夫人和葉先生的獨子,如果葉家夫婦並沒有離開上海的打算,那麽葉凜會走的可能性自然也不大。

所以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日內,王雪琴都在致力於忽悠葉夫人一起遷居到香港這件事上。

為了加重讓葉夫人心動得籌碼,王雪琴還把慕家也正在暗地裏向香港轉移資產這件事,稍微對葉夫人透露出了一絲口風,並叮囑葉夫人對此事一定要保密。

畢竟慕家與葉家、陸家這種人家不同,涉及到的情況太過覆雜,就連慕家內部的人,得知慕明鏞正在轉移資產的人都沒有幾個,甚至連慕婉曦,對此都絲毫不知情,就是為了保證慕家屆時能順利快速地從上海轉移。

而王雪琴之所以會把這件事透露給葉夫人,自然是因為葉家、慕家與陸家,在不久後便都是姻親,如果三家到時都能遷居到香港的話,那時彼此同枝連氣,互相也有個照應。

當然,王雪琴之所以覺得自己有把我把葉家業忽悠走,完全是因為葉凜父母早就從葉家本家分家了出來,算是葉家旁支,人口構成簡單,就算他們一家三口走了,也不會太過驚動整個葉家。

日子總算漸漸平穩下來的時候,陸如萍見陸夢萍心底還是對爸爸的不告而別覺得難以釋懷,最終決定,帶陸夢萍去爸爸那邊見一面。

從前爸爸還和她們生活在一起的時候,每次都是陸依萍過來福煦路這邊,跟王雪琴拿生活費。

想不到現在竟然換成了她們,現在每個月要跑來爸爸的新家這邊,跟傅文佩拿每個月的生活費,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陸夢萍根本沒辦法接受,心底的屈辱感也讓她最終止步於爸爸的新家大門外,本來想去見見爸爸的心思,也徹底熄滅了。

“夢萍,你怎麽了?”見陸夢萍的臉色忽然白得嚇人,陸如萍擔心地問道。

“我沒事……”安撫地看了眼陸如萍,陸夢萍咬了咬牙,終於還是勉強不了自己,只好對陸如萍道:“如萍,我今天還是不進去了,你自己進去見爸爸吧。我就在外面等你,等你出來我們再一起回去。”

“都到這裏了,為什麽忽然又決定不進去?”陸如萍不解地看著陸夢萍。

陸夢萍卻不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掙開陸如萍的手,往大門對面的巷子走去。

陸如萍見此,也知道夢萍的脾氣倔,根本勉強不得,便只好又叮囑了陸夢萍幾句,這才轉身按響了這處宅子鐵柵欄外的門鈴。

想到陸夢萍片刻前眼底一閃而逝的痛和恨,陸如萍閉了閉眼睛。

其實,她又何嘗不懂夢萍心裏在想些什麽。

那是她們愛了那麽多年,也尊敬了那麽多年的爸爸。

她們早就把爸爸也是愛她們,會一直一直與她們還有媽媽生活在一起這件事,當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卻沒想到,爸爸這次會給她們這麽沈重的當頭棒喝,讓她們終於從長久以來的假象中清醒過來——陸家和其他普通家庭是不同的,在別人家,只有一個父親和一個母親,所以別人家的父母和孩子,一直在一起並沒有什麽不對。

而在陸家。

陸如萍笑自己,怎麽才過了幾年的安寧日子,就忘了,當初在東北,在哈爾濱,在那個深宅大院的陸家裏,究竟還有多少爸爸的女人和兒女,在他們逃來上海的時候,被爸爸徹底拋棄,至今生死不知。

陸如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地認識到,原來這個一直被她們稱作父親的男人,或許一直以來都是被她們刻意在心中美化了。

所以,其實比起那些被棄留在哈爾濱的兄弟姐妹們,她和夢萍這些媽媽的孩子,還算是陸家比較幸運的孩子吧?

這種事,如果不想讓自己過得太難過,就千萬不能深究。

心中千回百轉,原本因為來見陸老爺子,而緊張的心臟,卻仿佛忽然冷卻下來了一般,再生不出一絲期待的溫度。

陸如萍對跑出來開門的陸依萍,露出一個禮貌的,疏離的笑容。

事到如今,她已經沒辦法再像從前那麽天真,認為依萍值得同情,是個可憐的姐姐了。

反而,看依萍紅光滿面,衣著光鮮的樣子,估計在她心裏,現在看著自己的時候,心底也會存了一絲憐憫吧?

陸如萍並沒有見到陸老爺子,接待她的人,是這個新家的女主人傅文佩。

或許是因為對陸如萍心存愧疚,傅文佩對陸如萍表現得極為熱情,又是茶水又是水果的招呼,甚至還讓陸如萍留下來吃午飯。

陸如萍面帶微笑地一一回應後,這才終於道出今天來此的目的,“佩姨,您不用忙活了,我今天來這邊,其實是為了取生活費。”

傅文佩這才想起來,確實到了陸老爺子之前跟她交代過的日子,這才手忙腳亂地上樓去取錢。

樓下的客廳內,便只剩下陸如萍陸依萍這對姐妹。

或許是因為終於彌補了多年來的遺憾和委屈,陸依萍這些天心情好了很多。

她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陸如萍,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卻又擔心冷場,而且她也一直挺喜歡如萍,便對陸如萍笑著道:“如萍,你以後如果有空,可以常來這邊坐坐。爸爸平時上午都在家,下午偶爾會出去會友。”

陸如萍端起茶杯,微笑著應了一聲。

她和陸老爺子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時間,遠比依萍要多得多,所以這些陸老爺子的習慣,一向細心的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就聽陸依萍又說,“如萍,李副官一家到現在還沒有蹤跡,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我的朋友一直都不多,現在連可雲都不在了,你以後要是有空,常來這邊找我玩好不好?”

陸如萍放下茶杯,用一種有些莫名地眼神盯著陸依萍。

陸依萍被她看得有些毛毛的,臉上的笑容也忍不住僵了起來,“如萍,你怎麽了?”

陸如萍這才淡淡笑了,“沒什麽,只是忽然對你從前去那邊時的感覺,有些感同身受罷了。”

陸依萍臉上的笑容,幾乎立刻就消失不見。

陸如萍原本在進門前,還有很多話想對爸爸,對陸依萍和傅文佩說,但在坐了片刻後的現在,她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等傅文佩終於拿錢下來,陸如萍在接過錢後,只對傅文佩說了句,“今後爸爸就麻煩佩姨照顧了”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門外,見到陸如萍出來的陸夢萍,趕忙迎了過來,顯然心底並不像她之前說的那樣不在乎。

陸如萍卻仿佛在一夕之間有了什麽深刻而又隱秘的變化。

她伸出手,輕輕撫了撫陸夢萍額前的劉海,嘆息著對夢萍道:“你不進去,或許才是對的。”

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身後偌大的洋房,陸如萍低低的嘆息,仿佛沒有絲毫重量,“如果沒有必要,我想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過來這邊。”

陸夢萍瞧著陸如萍的臉色,心底也隱約明白了什麽,頓時咬了咬嘴唇,最終把對於爸爸的那僅餘的些微不舍,也強壓在了心底最深處。

爸爸已經毫不留戀地開始了他的新生活,她們,也是時候,該向前看了。

在陸家鬧得風風雨雨的這些天,同樣位於法租界的張倩倩家,也出了一件大事。

張老爺子在一次落水後,雖然被人救了起來,但等何書桓和他父母趕到的時候,只堪堪剩了最後一口氣。

再一次把張倩倩托付給何書桓後,張老爺子終於渾身一抽,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因為張老爺子臨終前的托付分量太過沈重,何書桓那本就動搖的心,終於忍不住偏向了張倩倩那邊。

尤其是後來張倩倩獨自一人張羅老人的葬禮,那單薄卻強撐著不倒下的纖細身影,更是讓何書桓憐惜不已,心底對於將來或許要照顧這個女孩一輩子的托付,也慢慢不再感到那麽抗拒。

何書桓的父母見何書桓的態度軟化,當即決定等張老爺子頭七一過,就把張倩倩帶回重慶去,由他們來照顧,等時機成熟,就讓張倩倩與何書桓成婚。

這件事,何家父母私下裏已經透露給了張倩倩。

張倩倩則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依舊披著一身孝服,為張老爺子守靈。

陸依萍得知張倩倩家的事情時,張倩倩已經在學校請了好多天的假。

張倩倩回學校銷假的那天,陸依萍找到了張倩倩,想和她好好聊一聊。

雖然與何書桓已經分手,但那陸依萍心底對於何書桓,卻依舊放不下。

這次找上張倩倩,也只是自虐一般地,想從張倩倩口中聽一聽她與何書桓的相處情況,以此來徹底斷了自己對何書桓的念想。

卻不想,反而從張倩倩的口中,聽到了另外一番話。

“我的外公,總想著讓我嫁給何書桓,履行當年的婚約,但何書桓那時候已經有了你。”

“他既然已經有了你,我也早就對他說過,不用在意我家這邊,我會解決外公那邊的事情,何書桓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讓外公越來越喜歡他。這樣的感謝方式,說實話,讓我感到很困擾。”

“直到後來,外公臨去世前,把我托付給了何書桓和何家。何書桓心裏那時明明有你,卻竟然就那麽應了下來。”

“陸依萍,其實我一直不懂,你究竟喜歡何書桓什麽?”

“雖然他看上去確實是個青年才俊,溫文爾雅文采斐然,嘴也很甜很會哄人,但在我看來,他卻並不是一個靠得住的男人。”

“今天,只我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的未婚妻,就能讓他如此舉棋不定,猶豫不決。他的心軟,他的同情弱小,他所謂的正義感,他面對感情時的左右不定,在我看來,根本就是沒有絲毫擔當和責任感的借口。”

“這樣一個男人,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我早就對爺爺說過,今天是我張倩倩的出現,讓何書桓和你鬧成這樣,如果我真的嫁給了何書桓,誰又能保證,今後在我的生活中,不會再出現第二個、第三個李倩倩、王倩倩?”

“這樣的何書桓,我根本不稀罕。”

輕描淡寫說著這些的張倩倩,雖然仍舊是往日弱柳扶風的模樣,眼底的光華,卻耀眼到讓陸依萍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第一次,她發覺到,或許他們這些人,包括張倩倩的那位外公,都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女孩。

“我一直在思考,我們到底為什麽而活。是為了我們的父母的期望,長輩的叮囑,還是為了一個愛到不顧一切的男人,抑或是與我們血脈相連的孩子?”

“最後一種我還沒有體會過,所以現在也說不清楚。”

“但前面那些,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讓我接受‘認命’這個字眼。就像外公,即使他拼死為我換來了一份婚姻,一份一輩子衣食無憂的承諾,我也還是,根本沒辦法接受這樣的命運。”

“所以陸依萍,我們後會有期。”

最後對陸依萍揚了揚手,張倩倩在陸依萍沈默的註視下,瀟灑地離開。

那天以後很久,陸依萍才反應過來,原來那天,竟然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張倩倩這個人。

很顯然,所有人,包括何書桓和他的父母,都錯估了張倩倩這個人。

在張老爺子的頭七過後,何書桓的父母去張家,準備帶張倩倩回重慶的時候,才猛然發現,張家早已經人去樓空。

房子裏的一切都沒有少,除了幾件張倩倩平日裏穿慣的衣物,甚至連這棟房子的房產書,都被張倩倩壓在了客廳的茶杯下,沒有動用分毫。

對於自己的不告而別,張倩倩在留給何家的那封信裏,語氣誠懇地道了歉。

而對於與何書桓的婚約,以及外公臨終前的托付,張倩倩則希望何家父母及何書桓完全不用在意,因為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嫁給何書桓。

她已經是成年人,也完全能夠養活自己,她想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所以對於何家的一番心意,她只能說句抱歉。

讀完那封信的何家父母與何書桓,當時臉都綠了。

抱著一絲希望去師範學院打探張倩倩的下落,卻得知她早在幾天前就辦理了退學手續,至於人去了哪裏,學校方面也完全不清楚。

一時間,何家父母和何書桓都一個頭兩個大。

何家父母忍不住埋怨張倩倩不懂事,何書桓卻在師範學院打聽張倩倩的事情時,偶然得知張倩倩最後來學校的那一天,和陸依萍見過面。

心底的情緒一時間覆雜難言,何書桓在無比糾結的情況下,終於還是決定去找陸依萍,決定向她打聽一下張倩倩的情況,卻沒想到,等他來到陸依萍家的時候,發現陸依萍家竟然也搬家了。

直到後來又跟陸依萍學院的導師打聽過,何書桓才終於找到陸依萍的新住址。

站在那棟絲毫不遜色於陸家在福煦路上的新洋房外,何書桓一時間也搞不明白,不過一段時間沒見,為什麽很多事情都發生了這麽驚人的變化。

雖然已經與何書桓分手有些時日,但因為一些道不清的心思,陸依萍最終還是見了何書桓。

她穿著與從前截然不同的精致旗袍,身上各處也點綴著些價值不菲的飾品,靜靜坐在沙發上喝茶的樣子,完全看不到從前那種樸素的模樣,儼然就是一位衣食無憂的大家小姐。

從前總是映在她眼角的悲苦與不甘,也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再也找不到分毫。

何書桓看著這樣的陸依萍,竟覺得十分陌生。

以至於讓他有那麽一會兒,甚至都忘了今天是來這邊做什麽的,反而怔怔地問陸依萍,“依萍,你和佩姨,怎麽會搬家了?”

陸依萍面色覆雜地看著何書桓,半晌,才平靜道:“因為爸爸從那邊搬了出來,現在和我媽還有我一起住在這裏。”

“這是什麽意思?”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何書桓不解地看著陸依萍,“那雪姨和如萍尓豪他們呢?他們沒有一起搬過來嗎?”

一聽何書桓說這話,陸依萍終於拉下了臉,“何書桓,你今天來,難道就是要和我說這些?這是我們陸家自己的事,和你有什麽幹系?”

何書桓被陸依萍嗆得楞了下,緊接著眉頭卻擰得更緊,心底對於陸老爺子竟然搬來和依萍母女住,也隱約有了一絲猜測,“我和尓豪、如萍是朋友,和你更是關系匪淺,陸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我當然不能當做不知道。依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陸伯伯不是一直和雪姨她們生活在一起嗎?現在這樣搬出來和你們住,就好像拋棄了雪姨還有如萍她們一樣。”

說到最後,何書桓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因為陸老爺子畢竟是長輩,而且真說起來,也確實和他何書桓沒什麽幹系,這種帶有指責意味的話,何書桓到底沒辦法說得太過理直氣壯。

就聽陸依萍冷笑一聲,目光冰冷地瞪著何書桓,“那按你的意思,我和我媽當初就活該被爸爸拋在一邊,這麽多年都不聞不問?何書桓,你也真是莫名其妙,在你的心裏,是不是我和我媽受委屈就是活該,雪姨她們受罪就是可憐,是我和我媽的不是?你腦子沒病吧?!”

“我並沒有這麽說,你為什麽總是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很正常地在向你表達我的疑問,為什麽你總是這麽充滿攻擊性?!”何書桓也有點生氣了。

“夠了!這裏是我家,你以為你是誰?你對我來說,現在不過是個陌生人!我允許你坐在這裏,並不是為了和你討論我們陸家的是非。如果你想說的只是這個,那恕我不能繼續奉陪!”說完,陸依萍就打算起身送客。

何書桓這才猛地想起來,他今天來這裏,是為了打聽張倩倩的事情,這才有些尷尬地對陸依萍道了歉,低聲問起張倩倩的事情。

陸依萍簡直快被何書桓氣笑了,她也是第一次發覺到,原來何書桓竟然是這樣一個厚顏無恥的男人。

難怪張倩倩臨走前,一再問她究竟喜歡何書桓什麽!

別說是張倩倩,連她自己,現在都覺得自己從前真是瞎了眼,才會被何書桓這個混蛋給迷得團團轉!

於是這天,何書桓是被陸依萍給打出大門去的。

不過也是從這天起,陸依萍倒是真的漸漸,開始對何書桓這個人感到釋懷了。

陸老爺子在得知陸依萍和何書桓早就分手的事情後,難免唏噓了一番。

雖然這兩個人分手的原因,在陸老爺子看來著實無奈了些,但因為是自家女兒,所以陸老爺子也難免要勸上陸依萍幾句——對於女人來說,最大的武器是溫柔,一味的倔強和不遜,在熱戀的時候,或許會讓男人感到新鮮和有趣,但如果真的想長久下去,還是要抱有一顆寬容和體貼的心,就比如依萍的媽媽傅文佩。

對此,陸依萍雖然覺得有些道理,卻也並不能完全信服。

雖然爸爸現在已經回到了媽媽身邊,但陸依萍還是覺得,雖然媽媽就是爸爸口中那種溫柔而又寬容的女人,但實際上,媽媽這輩子都沒有過過幾天真正舒心的日子。

不過,這些天以來,她也有認真審視過她和何書桓的這段感情,反思她在這段感情裏究竟犯了哪些錯誤,才會讓她和何書桓,最終鬧到分手那一步。

而這麽分析著分析著,她在最後,甚至對於張倩倩的突然出現,生出了幾分感激的心思。

因為根據她自己的分析,就算沒有張倩倩的出現,以她當時那麽激烈的充滿防備和頗具有進攻性的性格,和何書桓那種優柔寡斷,憐香惜玉的男人的結局,也仍舊不容樂觀。

而且,就算他們真的能走到婚姻那一步,就像張倩倩說的那樣,誰又能保證,這個世界上再沒有其他會令何書桓怦然心動,憐惜不已的女子呢?

每當想到此,陸依萍都忍不住一陣感慨悵然。

卻也開始漸漸學著,寬容地面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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